UTod·Salieri

與神共舞

是和kk在薩列里偷刀計畫群.Official 接龍出來的產物!!!kk yyds !!!

薩列里坐在鋼琴房內,靈巧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琴鍵,一邊在空白的樂譜上改改寫寫。

儘管專注於作曲中,他依舊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薩列里的嘴角扯出了個微笑,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位金髮的天才音樂家擅自闖了進來

「大師,您在寫什麼?」莫札特像隻無尾熊般抱住薩列里的後背

薩列里皺了皺眉,但並沒有推開他:「你沒聽說嗎?弗朗茲大公要跟茜茜公主結婚了,皇上他希望我寫部歌劇在他們婚禮上表演」

莫扎特笑着,不知是何种脸色,萨列里也没回头看。只是感受到他拍了几下自己的肩膀。

「我知道啊,只是没想到那位伟大的作曲家竟然就在我的身边,且就在这里。但是想想您是符合的,等您写完以后,可以给我目睹一番吗。」

萨列里愣了些,他在莫扎特面前本就留着自负,他的天赋太高了,是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才触及到些的。好不容易被选上能由他谱写的曲子,怎么又要和他扯上联系。房间的门为他常开是错误的吗?

「不過您有見過嗎?那位茜茜公主?」莫札特問道,邊把玩著房間內任何在他視線內的物品

「不,」薩列里搖了搖頭,高興於莫札特轉移了話題。

「我見過,某次偶然,她跟我滿像的。」莫札特微笑:「該怎麼說呢,似乎也是個自由而桀驁不馴的靈魂呢!」

继续轮到萨列里沉默了。

「似乎您对她了解多一些呢。」萨列里低垂着眼睑,还是留心看着自己未完的作品,「我也不知道我能完成的怎样。」

莫扎特没有发现四周微妙的降温,仍然在好奇地看着每一个有趣的饰品。
「大师,这是您什么时候收藏的呀?」

这是一盏金色的牢笼,被那个金发少年捧在手里显得突兀极了。

薩列里抬頭,注意到了那個牢籠,他忽然起身,一把將它搶過

發覺自己的失態,他清了清喉嚨:「一段時間了…」他又怎敢告訴莫札特是在遇到他之後才買的這個牢籠,時刻提醒著自己與這位天才的差距,好似被困在他自己打造的,那名為音樂的籠子裡。

清楚知道莫札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在他再度開口前,薩列里趕忙詢問:「所以,你是在什麼情況見過這位茜茜公主?」他眼神瞟著莫札特,希望著這足以再度轉移小天才的注意力

「好啦」莫扎特說道:「我來找你是有別的原因的,有一位訪客正在門後等着你呢」只見他身後的門緩緩打开,一位走了進來:「幸会,我叫科洛雷多,是一名主教,之前莫扎特有向我提及到你」只見主教突然從不知道哪里拿出来一个24k戒指並对莫扎特喊道:「莫扎特,嫁给我吧,今天还有你的朋友見證這神聖的一刻呢」

薩列里大吃一驚,沒有想到一位體面的主教竟會突兀的做出這樣的動作,他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的瞟,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一方面,他其實有些希望莫札特早些離開自己的視線,才不會每次見到他都感受到心上微微的刺痛,另一方面…他卻又渴求這樣的痛楚,想將他留下

莫扎特和他动作相仿,只是停留在萨列里身上的目光稍久一些,他能感受到,很明显的,莫扎特的不情愿,可他无法明确地向那位主教诉说。

「我想,主教大人,您这样是影响我和莫扎特先生一起探讨音乐了,这不是您托付给我的任务吗,我想安静地把他写完。」

「我托给你了?我还以为我喊的是莫扎特,虽然我真的管不住他,但还是他的音乐更能打动我,你应该也体会,你们这种搞音乐的,都以他为标准吧?」

萨列里庆幸自己提前放回了那盏牢笼。他的手那一刹那失去力气,精细雕琢的羽毛笔顿时落在地上,划开一道破碎的伤。

「大…大師?」莫札特的表情閃過一絲驚慌,隨而回頭看向主教:「您看看您搞的,我都跟您說過我不回薩爾斯堡了,我在維也納可快活著呢!」

強硬將主教推出去後,莫札特急忙到薩列里身旁:「那傢伙已經這樣一段時間了。」他撇撇嘴:「我都暱稱他這動作為主教病毒呢!本來其實是希望您幫忙勸勸他的…您沒事吧?」

薩列里強迫自己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嗯…我該繼續譜曲了,沒別的事的話,你先離開吧!」

莫扎特微张着嘴,也没想好说什么。既然是萨列里提出的决定,那还是听话了罢。「那我不打扰您了……」

等房门彻底关上后,萨列里发了疯似的捏着那盏金色牢笼,快要扭曲了,不光是那些铜丝,还有他的心灵。他想要一个解脱,是莫扎特离开,或者是他自己,但是他怎么舍得眼看着这样的天才离开世界,那剩下的,只能是萨列里。安东尼奥,萨列里。

「这个名字只能存在两天了…我要尽快把谱子写完……不,写不完也会有人帮我写……我写完了也难说他会不会又丢给莫扎特为我修改。……或者,重新写一份。」

「您似乎很痛苦。」突然,薩列里的背後傳來了一個詭譎卻又美艷的嗓音。
薩列里微微顫抖著,不敢回頭,知道一旦回頭便會對上那雙一藍一綠,不屬於人間的雙眸。

死神輕輕笑著,從薩列里背後的架子上輕盈的跳了下來,一頭長長的金髮在灰暗的室內顯得格外刺眼。

「我的朋友,您知道該怎麼做,」他輕聲的說,那雙異瞳緊盯的獵物般的看著薩列里,緩緩踱步到他身後,拿起薩列里放在桌上的拆信刀遞到他的手上

他靠在萨列里的背后,以那件黑色的礼服贴着萨列里的外套,将下巴靠在音乐家头顶上。

「您尝试过的,就这样做吧。」

然后握住他的手,迅速,有力,却让那人失魂落魄的,害怕的,也兴奋的,朝向他自己起伏的胸膛。

死神伸手要挑起他的脸,让他向上看,要逼他对视。

薩列里渾身發抖著,卻抗拒不了死神的誘惑,尤其在他與死神四目交接之後。

緊緊的盯著死神那一隻水藍,一隻黃綠的眼睛,薩列里的手握緊了刀柄,伴隨著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往手腕割去。

「很好,很好,」死神認同的點著頭,似乎也並不急於收走這個已經傷痕累累的靈魂

理论上他此刻要去亲吻他的嘴唇,取走那痛苦的灵魂。

「嘶……」拿把刀留的伤逐渐深刻,萨列里的眼眶发红,他突然开始反悔,也许那些人们的舆论和他的阴影恰巧能助他进步,而不是在这里持着刀伤害自己。

他坚定了。

那双橘褐色的双眼便勇敢凝视着死神,他也被惊讶到了,鲜活的灵魂。
死神半眯着那对异瞳去亲吻萨列里的眼角,亲走那些泪盈盈的水渍,他快哭了,但他忍着,他想寻求解脱,但他现在也忍着。


「為什麼不繼續了?」死神溫柔的問道:「您不是渴望解脫,逃離那個莫札特嗎? 繼續待在這裡,您只會持續的感受那痛苦,只有跟我走,我才能帶您到一個嶄新的,完全自由,不再受枷鎖綁著的世界。」死神的眼角瞥了瞥那盞牢籠。

薩列里剛剛堅定起來的心似乎又變得有些猶豫,但他清楚只有自己能驅離死神:「不…我…我還想活下去。」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莫札特的身影,也發現了自己對莫札特的留戀。

死神冷着眼看他。

「这个世界给您的留恋真是可笑,您羡慕这种狂妄的小鸟?」他笑了。「我也遇到过,他后来还是乖乖和我走了,或者说,您要先与我共舞?」

「不…不是这个意思……」萨列里的手指由于握着刀柄的力道有些发白,显得更像是个垂死之人,「我只是迷恋他的作品,太像一位天使了……」

「先生?萨列里先生??」噔噔咚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传来,是此刻话题的主角莫扎特的声音,「先生??您还在写吗?我有件事想来问您!很严肃的!」

聽到這聲敲門,死神撇了撇嘴:「您知道,所有人,最後都將屬於我,包括您,」他往門口的方向看去:「也包括他。」他輕輕的拍了下薩列里的肩膀:「當您下次需要我時,我就會回來的。」

薩列里疲憊的呼出一口氣,看著消失的死神。隨著敲門聲越來越大,他驚慌的望向自己依舊鮮血斑斑的手腕,意識到自己不能以這副模樣見莫札特
但眼下情勢緊急,畢竟莫札特一向不是個聽勸的人,硬是趕他,恐怕只會讓他直接闖進。

薩列里只得草草包紮了自己的手腕並用袖子蓋上,祈禱著莫札特不會發現異樣,之後前去應門,盡可能的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先生!!我想好了!我要去和茜茜公主见面!!您就留在这里继续写作,也许我还能给您带点什么消息回来。」

他笑的很漂亮,像极了一抹炽眼的阳光,映照在他充满自私感情的手腕上,刺痛,比死神的亲吻痛苦更多。

「您去吧……」

「对了先生!您是否听到过特瓦兰尼西亚这个地方,主教和我说,待我会面完公主以后还要去那里探访一阵。」

「?特瓦兰尼西亚……那个阴森的地方?」

「陰森的地方?」莫札特疑惑的問道。

薩列里顯得有些猶疑,他聽過不少關於特瓦蘭尼西亞的傳言,但也不確定究竟哪些為真,哪些為假:「…有一些謠言…主教大人有否告訴您讓您前去的理由?」

莫札特思索了一會:「沒有,」他搖搖頭,伴隨著莫札特這個動作,薩列里彷若看到了一隻美麗而又不受控的鸚鵡,隨時都可藉著音樂翱翔:「我猜應該是他終於認清我的才華了,」絲毫不顧薩列里的恍神,莫札特開心的說道:「肯定是希望我去那裡散播我的音樂的!」

萨列里伸出手渴望抚摸这头柔软的金发,多单纯,不经世事的小王子。

「主教是这个意思啊……那你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我们还能一起写新的曲子。」

「注意安全……?那里会有什么不安全?」

萨列里只是摇摇头,朝着他笑了。客观来说,他相信并且保证莫扎特能保护好自己,可他们同是宫廷首席音乐家的抢夺者,按他最心底最阴暗的地方,假如莫扎特回不来了,永远留在了那个夜晚,那于确实他是有利的。

看著莫札特轉身離去,薩列里輕輕嘆了口氣,回過身去繼續與自己的鬥爭。
另一方面,莫札特一邊哼著歌,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行李,私毫不知自己此行可能遇上什麼,只是期待著能大展身手。他忽然停了下來,想到了薩列里,總感覺有些怪怪的,他的大師似乎隱藏了什麼。莫札特並不是沒有注意到他那刻意用袖子隱藏起來了的手腕,但天性樂觀的他很快便將此事拋諸腦後:「大概只是藏了點甜食吧,大師他最噬甜了,畢竟,這次絕對要幫他帶各種不同風味的甜點回來。」

要分离的日子说着漫长,每日的夕阳都懒懒散散的,那个遥远无比的早上一转眼也就到了。

「莫扎特……等你回来。」

莫扎特点点头,将沉重的木箱子放在地上,上前去和萨列里索要一个拥抱。一直是这样,从他们一起生活开始,每当要分离了,那就拥抱,紧紧的,久久的。

莫札特一向不是個靜得下來的人,一路上吱吱喳喳的向阿爾科詢問關於茜茜公主的各種大小事,惹得對方頻頻蹙眉,直到終於抵達伊麗莎白休憩的行宮

「沃爾夫岡 阿瑪迪斯 莫札特,為您服務!」一見到伊麗莎白,莫札特便行了個誇張的(米式,劃掉)鞠躬。

正當阿爾科準備出聲責備時,卻被伊麗莎白揮了揮手阻止:「看來您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天才音樂家。」她微笑著說。

「是,沒錯!」莫札特驕傲的應道,抬起頭來對上未來的皇后的眼睛,卻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的哀傷:「您就快要舉行婚禮了,難道不開心嗎?」

伊麗莎白微微一怔,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了她的緊張不安。內心深處總有個聲音告訴她一旦嫁入了皇室,她將失去自己最為寶貴的自由與自我,而她也時時刻刻擔憂著那個人…不,神的再次出現。

神……?这位年轻的音乐家又何不是神?自由,不羁,狂放,天才。众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却始终离不开这些词。

伊丽莎白努力使自己保持那种典雅,她不能看见风儿就想飞,捻着衣角回礼。

莫扎特亲吻她的手背,借着那双灵动的双眼观察这个庭院。鸟叫,花香,远方的提琴声穿梭着教堂的支柱。

「莫扎特先生?」

「嗯?美丽的小姐?」

伊丽莎白喊了人,却也没说下去。

还能说什么呢,这样可以自由翱翔的小鸟,连喊一声他的名字都会愉悦得让人心碎,该怎么接着说。

莫札特側過了頭,卻始終等不到對方的回應。他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髮,不是很確定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做。

「…無論發生什麼事,不管任何人、任何事物如何影響你,都不要失去現在的你。」伊麗莎白忽然開口,但眼神卻飄向遠方,與其是在對莫札特說話,更像是與自我的對話。

「嗯,我會謹記的,」莫札特也只能接口。

「最重要的是,你永遠只屬於你自己。」伊麗莎白終於看回這個與她過份相像的音樂家,一樣的渴求自由…然而她已飛入牢籠,她只希望,莫札特不要像她一樣被枷鎖靠住,能做那個她想成為卻無法的自己。

莫扎特背着风看着伊丽莎白的身影,顽皮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舞动着,就像是有幼儿在玩荡秋千。

这些印象,似乎有什么改变了,那位端庄优雅的,即刻就要成为女王的伊丽莎白小姐,在那层白裙子和王冠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她说要我永远只属于我自己。」

挑起夜灯,这是身在他国的第一天。他和萨列里约定了没几天通一封信。不光是交换灵感,莫扎特早就察觉到了自己难以压制的一种思绪,说不明白的,但是只要和他讲话,对视,文字也可以,拥有这些,那颗无处可去的心脏就有了归属。

他是自由的,却也要为了那些超出常人的天赋而负责,这时被指点着写作的他是狼狈而落魄的,难得被人当做朋友珍贵,他几乎要将整个人都交给他。

然而莫札特無法明白這些情緒波動的來源。或許,他只是需要一個能看破他表面光環的人。

偶爾,夜深人靜時,他也會想起小時候的光景,從小便是被捧著的神童,莫札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追求:在音樂上是全然自由的。

然而,這並不是沒有代價的,人們所看見的他,永遠都有那一層的光環照耀著,他的才華,實際上也同時是他的枷鎖,幾乎沒有人可以看見真實的他,也許,除了薩列里。

莫札特放下筆,思忖著:伊麗莎白也是一樣的嗎?都說相似的靈魂總能認出彼此,每個人也都只看見伊麗莎白光鮮亮麗的一面,是個即將成為皇后的公主,不僅僅美麗而儀表不凡,然而又有誰能看見褪去皇后光環的她?
莫札特嘆了口氣,感情的事一向不是他的強項,而思考這些令他有些頭疼,於是決定起身到樓下的花園散步吹風。

夜晚的风里总是带着凉意,肆意地将对那人的思念拍打在他单薄的身上,怎么会这么突然就做出决定来这里?他不是这样随便或者冲动的人。

莫扎特以为一直不是,起码来说从未有过。

莫扎特敲敲自己的脑壳,梳顺了刚才为了作曲而抓乱的头发,然后又被狂暴地梳乱,这个夜晚大抵是要都留给那些奇怪的情绪了。

他对萨列里的感情在莫扎特独自一人的时候格外被放大,响亮地快要刺穿它的耳膜,他可是一位音乐家,他尝试了,却始终无法克制这种声音。

写下来呢?他也无法在五线谱上找到这条感情,所以他摔了笔,就像当时萨列里松了手摔了他送的用毛笔那样。

所以他想逃,也许试着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他是否能逃过自己的童年。

披上外套,莫札特下樓到了行宮的花園裡,任由冰涼的晚風吹散他蓬鬆的金髮,試圖梳理自己的思維,邊欣賞著花園裡一些從未見過的、美妙而又怪異的花卉。

「它們很美吧?」突然的一個聲音讓莫札特驚的一跳,一轉身才發現是伊麗莎白

「您怎麼這麼晚會出現在這裡?」年輕的音樂家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道。

「溜出來的,」伊麗莎白半瞇著眼說:「有時只有深夜獨自一人在這裡,才能讓我找回過去的自己。」

「恕我冒昧,但是…您不愛皇上嗎?」莫札特問道:「不然為何您會顯得如此憂傷?」

「不,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伊麗莎白笑著反駁:「只是…隨著與他相處,我逐漸認識到了我似乎正在將自己推向一個…無法回頭的道路… 我也擔憂,他的再度出現。」她打量著莫札特:「您的靈魂與我如此相像,本以為您也會是他的獵物之一,看來不是,真是萬幸。」

「他?那是誰?」

「就當是我一個秘密的戀人吧,」伊麗莎白狡黠的一笑,讓莫札特一瞥了她曾經的模樣:「那個唯一能賜予全然的自由,主宰一切的人。」

「您能和我讲讲那位恋人吗?」

伊丽莎白看着地上的草木,她的微笑自从提起那位的名字起便从未停止,幸福的模样,这才是她向往的生活,是吗。

「我和他也没有什么故事。他只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就会到来,我知道他会一直等待着我。」

「真好啊。」莫扎特听不明白对方是谁,但是看伊丽莎白的样子,一定是很亲密的关系,是互相信任的,真好啊。

之後,兩人安靜的駐足了一會,想著各自的心事。莫札特時不時便會瞟伊麗莎白一眼,他不是很明白,如果真的深愛著她那「秘密的戀人」,為何不去找他?但又隱隱感到些許異樣感,彷若她口中的「戀人」只是一個概念,一個若有似無,虛無飄渺的解脫。

「似乎挺晚了。」還是伊麗莎白率先開的口:「聽說您接下來還有一趟旅程是吧?去特瓦蘭尼西亞?」

「對,科羅雷多主教吩咐我去的。」莫札特隨口應道

伊麗莎白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擔憂:「您沒聽說過關於那裡的傳言嗎?」

「傳言?」

伊麗莎白頓了頓:「我不知道主教大人為什麼要讓您去那裡,不過,請您帶著這個以防萬一。」她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銀製十字架遞給了莫札特。

「但,這是我可以收下的嗎?您可是未來的皇后。」莫札特接過,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當作是一個朋友送的吧!」

莫扎特抚摸过这把银十字架上精致的花纹,这令他浮现到一些非人生物,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劝他注意安全。

他谢过伊丽莎白,吻过他的手背,于第二日凌晨又跨上了另一条旅途。
列车驶进那片地方的时候明显可以感受到冷了几分,太阳也是阴阴地挂着,满天都是云,常常还能见着蝙蝠飞过。

「主教不会是要谋杀我吧……就因为我没答应他的求婚吗……」莫扎特撑着脑袋看窗外,莫名得有些发慌。

列車停在了一處郊區,莫札特有些茫然的下車隨後照著主教給的指示尋找該去的地方

「怎麼是在森林裡啊?」莫札特抱怨著。

此時夜幕已降臨,伸手不見五指,莫札特有些頹喪的找著路:「那個主教一定是故意的!」他忿恨的說。

儘管如此,莫札特最終還是找到了目的地,一座巨大而陰森的城堡矗立在他面前

「好可怕的地方……」莫扎特凝望着,鼓足勇气过了很久才敢去敲门。

「年轻人,是谁邀请您来这里做客?」神不知鬼不觉的先生突然屹立在他身后。

他身上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莫扎特感受过,那是他唯一一次相信命运的时刻,如今正从那位先生身上肆无忌惮地蔓延而出。

「先生,是我自己来的,不会打扰到你们吧……?」莫扎特仰头去看他。
那位先生走近去抚摸他的脸,目光在他眉间停留很久。

「欢迎来到特兰瓦尼西亚,年轻人,在这里你会被受欢迎的。我带你去见我的儿子,接下来的几天他会好好照顾你。」

语罢便去伸手挽过莫扎特。

薩列里皺了皺眉,並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來到這裡做什麼,也許他確實是比想像中還要更在意莫札特,害怕失去這位年輕的音樂天才。

此刻,他就站在城堡外的陰影裡,望著莫札特走入陷阱,而在他旁邊,是自從莫札特走入他的生命後便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的死神。

「上前去吧。去追你的天使。」死神推搡着萨列里,他却只是站在原地。

「不。这如果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我就只能回去。我要先看看他。」

没等到死神的回应。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初听像个女孩子,下一秒凑在他耳边时却变得如此低沉。
「俊俏的先生?死神已经回去了,您和我回去吧?」

薩列里感到了一絲恐懼,想起了那些聽過的謠言,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在他身旁的男人便是其中一個。

當他回頭看時,死神果然已經消失,而薩列里並沒有拒絕赫伯特的勇氣。也許,他總歸是懦弱的,不論是對莫札特的感情也好,還是在這種情況下提出拒絕。

吸血鬼的手不安分,下一秒就捏上萨列里的下巴。他凝望着萨列里,夸赞这位音乐家的眼睛好看,像是白日看去的一盏暖灯,倒是眼中似乎总是有一个金黄色的影子。

「你谈恋爱了?」

「啊?我,我没有!」

赫伯特在他身边绕了一圈,用他的长指甲蹭过对方的胡子,另一只手勾上他的肩膀,懒洋洋地说道。
「那和我谈一个?」

薩列里有些發抖,可以明顯感受到赫伯特的不懷好意:「我…現在並沒有空談戀愛,先生。」他說,企圖維持著自己身為宮廷樂師長的高雅,同時竟隱隱企盼著死神的再度出現

赫伯特笑的娇俏,点了下萨列里的鼻尖,两个人的身影就像是一对情侣一般。
「可是我有时间。你在想别人,我看得出来。」

他把萨列里的脸推向城堡正门的方向,伯爵和莫扎特已经不在那里了。

薩列里被赫伯特半推半就的進了城堡,他環顧四周,這個城堡就如傳聞中的一般陰森。

「父親應該會很欣賞您的」赫伯特輕笑:「他等會就會來迎接您了。」

城堡内部更加华丽,即使暗淡也看得出他的高大和令人无法抗拒的优雅,比如那盏结了蛛网的吊灯,看似年代久远,却无比吸引着萨列里。

「赫伯特,干什么去了?」刚进门是伯爵对儿子亲切的问候。

「父亲——您叫我去照顾一下新来的宾客,瞧瞧我又找到一位。」他黏糊在伯爵的身边,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萨列里在他们身后看见这同样惊讶的莫扎特,他还在环顾这四周的一切,和他在他们的房间里一样,处处都是他好奇的东西。

莫札特尚未注意到薩列里的到來,只是對著城堡的各種擺飾驚嘆,一邊時不時伸出手摸這摸那,仿若一個靜不下來的孩子。

望著莫札特,薩列里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他總是那樣,完全不會意識到自己可能陷入的危險。總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自由。又有誰能捨得剪斷他的雙翼?莫札特像是一個太陽,隨時燃燒著自己,照耀著別人。然而這過於耀眼的光芒卻經常性地刺痛著薩列里,他就像生活在陰影中的生物一般,既渴望著陽光的照耀,卻又被它所傷。  

「原來是他啊,您心之所向之人。」赫伯特說道,再度往薩列里靠近。

赫伯特把自己整个贴上萨列里,好一副暧昧的样子,偏偏在这时莫扎特回头了。

他看见熟悉的人,又看见这奇怪的不应该出现于此的动作。是误会吧?似是故意,赫伯特又面对着他亲了萨列里的脸颊。

是他等待了那么久的人儿,出场却是这样与他无关。莫扎特在犹豫,是去留意他挣扎的模样还是相信环绕着两人的情调,就此与亲爱的乐师长别过。
萨列里在拼命逃离,可惜吸血鬼的力气将他克制在这,连一只手臂都难伸出去和莫扎特打个招呼。

在他眼里我已经可悲的和吸血鬼是一伙的了吧……萨列里这样想。哪怕换了一个地方,被命运诅咒,禁锢的,依旧是我吗……

縱使看到了薩列里求救的眼神,莫札特轉過身去,裝作在研究城堡牆壁上的雕刻。他感到自己心上仿若被刺了一刀,是他從未感受過的痛楚,即便是在母親離世之時。這一切都不合理,薩列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理智上告訴莫札特自己應該要幫助他,但心好痛,他此刻只想忽視他。

莫札特的回應令薩列里更加絕望,幾乎停止了掙扎,好似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這就是自己應得的吧,反正他,本來就只能在陰暗處望著莫札特發光發熱。這樣一想,其實他本就與吸血鬼沒什麼區別呢,嫉妒怨恨著象徵光明的莫札特,卻又為他所吸引,過於靠近太陽,卻畏懼其光亮。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眼角瞥見了死神,漂亮的近乎像女性的男人皺著眉頭望向赫伯特,那雙異瞳裡寫滿獵物被奪走的不快。

死神。记得说过在他需要的时候死神就会出现,萨列里不否认他没想过现在离开,没能与自己心里的想法和解,在看到死亡靠近的时候仍旧会被惊叹。

赫伯特被吓一愣,他没见过死神,倒是听父亲说过几回,说是那男人长得极美无比,高贵而冷艳,他靠近你,亲吻你,你就轻松地要跟随他步入死亡。吸血鬼是超越死亡的存在,他与死神理论上是没有交集,只当人类的灵魂真切地期盼一场毁灭时死神才会出现,这么说,那个人类就是萨列里了。赫伯特转头去看右边的音乐家,他眼里已经暗淡些许,刚才的光实现为那个人形以后,他的目光就呆滞在此。

莫扎特不敢回头。他愿意给萨列里一次机会,如果他想说他是为了照顾他的安全,或者他能告诉莫扎特,是主教为了让他有一个相伴者,都可以。但不要说是意外,也不要说是一不小心落入了那个男人的怀抱。

赫伯特只愣神了一會,便恢復了原本的氣勢:「原來您就是死神,聽父親提過幾次,不過您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這裡可是我們的地盤!」

死神只是慢條斯理地走向赫伯特:「我答應過這位朋友在他需要時協助他。」他輕輕一笑:「不是嗎,大師?」

薩列里並沒有回應死神的話,只是微怔看著眼前的局面,連死神微微抬起他的下頷,都沒有什麼反應。

赫伯特搶在死神給予薩列里一吻前擋在薩列里之前:「朋友?不如說是獵物吧?」他嘲笑道。

「對您與您父親,難道不是嗎?」死神只是微笑,維持著他的一貫優雅與自信

「把我揭穿的倒是尖锐,难道你们吸血鬼不是一样的想法?还是说称之为食物就不算猎物了?」死神将要吻去,萨列里逐渐闭上眼……

不行!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莫扎特终究没忍住,他在深夜溜进过萨列里的房间。他知道对方给自己写过多少的书信,未曾寄出,大抵都是对自己的尊敬和仰慕。他除了那些可笑的儿时灵感,怎么有这个底气在乐师长面前摆弄音乐,他极力和他平等对待,也劝对方一样照做。他多想一样告诉对方,他也崇拜着萨列里,每每想起能和他探讨那些音符悦动便是最愉快的时光,他记得那盏牢笼,莫扎特承认是故意的,他想借此和他说明白了他也不自由,和萨列里一样,他被囚禁于自己的过去罢了。不都是受困吗,莫扎特也有忍不住难过的时候,可有谁能体会一个才子?一个从小就被高高置于天坛的作曲家。就是这个时刻了,不能再拖延了。他转头去寻找萨列里。

「來吧,大師,做您最擅長的事。」死神輕聲的說,絲毫不顧就站在旁邊的赫伯特,從薩列里的口袋中拿出了那把拆信刀放在他的手上。

薩列里機械式的抓過刀,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意願,再度往自己的手腕割下,隨著鮮血溢出,他的眼眶也盈滿了淚水。

死神興奮的望著,一下又一下的引導著他,直到他認為時機到了,才將薩列里已經有些癱軟的身子抬了起來,準備吻下。

而莫札特就在這時闖了進來。

「萨列里!!!」

萨列里的眼睛回神,他看见的灰暗都被消除,唯独留下一个人影,还是那只发光的金色小鸟,他飞回来了,是为了他而飞回来。鸟儿与他拥抱,温暖的就像是回家一样,在他们一起谱曲打拼的这么些年,每个拥抱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他手腕的每一道划痕都有一段故事,这一段的背景要放在城堡里了。

tod收割不到向往死亡的灵魂,知趣隐而离开,赫伯特也一脸嫌弃样子挪回到伯爵身边。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会心疼,把心里的事告诉我就好,这把刀已经足够沉甸了。」莫扎特终于敢对他说出心里话,他的泪水顺着心意一起胡乱地落在萨列里的肩膀。

「莫…莫札特?」薩列里仍然有些暈眩,感到小天才的金髮蹭著自己的下巴,而手上的拆信刀自然的掉落於地。

莫札特終於與他分開,驚慌失措的看著他鮮血淋漓的手腕:「薩列里,安東尼奧,這…怎麼辦啊?」他不由自主脫口而出薩列里的名字。

「沒事,包紮一下就好了…」薩列里低聲的說,聲音因為失血而有些嘶啞。

「這怎麼行啊?」莫札特叫著,望向薩列里的眼神全是心疼。

「在失去你的时候我怎样都行,有你的时候只要你安好,我怎样,也都行。」萨列里疲惫着看莫扎特,死神下手太重,他在离开意识回到现实以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脆弱,他几乎要倒下。

「萨列里…萨列里?Flo,Florent!!Florent Mothe!!!」

他还是晕倒了,倒在莫扎特的胸膛里,因为几日熬夜或通宵写曲的疲倦显得人各位轻,莫扎特吃吃力能拖住他。

赫伯特渴望进食,被伯爵一手压住,他赞赏这两位人类的感情,所以起码在现在不能肆意地去咬,也许等到一场舞会会显得更庄重,或者是月圆的那一天。

莫扎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和死神有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约定,死神曾经来找过他,却不是他自愿请的对方。那个深夜突然胸口一阵绞痛,有黑衣的先生躲在窗帘之后约他写一首歌。「先生…我现在不太方便…」「不。就是现在。」那位先生说。「我要你写一部,安魂曲。」

「安東尼奧,大師,薩列里大師!」莫札特又喊了幾聲,但遲遲等不到懷裡人的回覆。

搖了搖頭,莫札特決心不去想自己與死神的會面,眼下最重要是把人照顧好。他有些吃力的將失去意識的薩列里拉到床上。

從來沒照顧過人,莫札特手忙腳亂的在薩列里跟自己的行李中翻找藥品,直到終於在自己的找到一罐,想想那還是薩列里送他的,莫札特本人可沒這個細心。

他轉頭回到薩列里的房間,薩列里的眼睛依舊緊閉著,絲毫沒有恢復意識的跡象,莫札特只得自己摸索,先用手帕擦拭薩列里手腕上的血跡,之後擠了一坨藥胡亂抹上去,然後再隨便拿了一塊布包紮起來。

莫札特起身,注意到了薩列里額上的汗:「流了這麼多汗嗎…?」

莫扎特无法切身体验萨列里当时的苦痛,他心疼,可他无法替他感受。他就只能安静陪在萨列里身边,坐着。累了就把头窝进他多出的被褥,趴在他的身侧。

莫扎特守了半个晚上都没等到他醒来,昏暗的灯光下困意渐起,就睡着了。
他梦到了他去巴黎的那天,当时的他还年轻着,好动的很。巴黎的雨下的淅淅沥沥,浪漫而懒散,拍打在那些贵族的雨伞之上为他配乐,他四处奔波,只为了送出几份乐谱。

「先生,看看吧,先生,我保证这将是您听过最动听的音乐。」

他不愿意回忆那段过去,那些日子天晴得太少,除了新鲜感以外他郁闷太多,他的母亲也劳累过度,在他短短跑走的几分钟里就倒在水塘里了。
人们躲的快,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刹那间就空出一块地,正中心是满头冷汗脸色发青的母亲,她颤抖着,冷着,同时发着热。

梦里他也是这样趴在床头看着母亲,她慈祥地看着莫扎特,和他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没事,说期待着马上就能看到天才音乐家的第一部歌剧啦。然后母亲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到把他从梦中喊醒。

不。事实上母亲没熬到去医院……

从噩梦里叫醒他的是另一位伤者,他醒了。
萨列里终于醒过来了。

莫札特一睜眼對上的就是薩列里關切的眼神:「您怎麼睡在這裡?」他問道,嘗試用沒受傷的右手撐起自己,但依舊有些虛弱。

「我怎麼可能離開您呢?」莫札特激動的說:「躺下吧,您還沒完全恢復。」

「我沒事…」薩列里說:「而且…」他微微低頭:「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您的關心!」

「您在說什麼胡話,安東尼奧!」

「您是我最亲爱的乐师长,是我坚持撑住我这幅被死神主动呼唤的身子的全部原因,你和音乐。等我无法歌唱或者谱曲的那一天,就只有你。」
莫扎特尽力把话说到点子上,就算世界的词藻都无法描述他对于萨列里极致的依赖和敬佩,再看一会,世界上的美好都在这里。

萨列里废力撑着自己向前,最后一把手刚好按空,整个人又倒在莫扎特怀里。莫扎特不停抚着萨列里的头发。
「我在这里啊,我一直在这里啊。有你的地方,我就想和你站在一起。」

他們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待在對方的懷裡一段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最終,還是莫札特先打破了沈默:「所以,您怎麼會來到這裡?」他終於問出了好奇已久的問題。內心深處卻依然有一絲的害怕,怕他的大師是為了那隻吸血鬼而來,以至於拍著薩列里頭髮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薩列里顯得略為尷尬,但也許是他已經藏得過於疲累,又或者是莫札特的懷抱實在太溫暖,令他失去了理智:「.....是擔心,」他苦笑一聲:「畢竟,您似乎並未聽說關於吸血鬼的傳聞。」

莫札特笑了,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嫉妒顯得幼稚而又不可理喻:「我很高興,您來了。」他坦白:「說實話,其實是有些害怕的,但只要您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rewind。

赫伯特把两位音乐家送去他们的房间以后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他对于人类之间应有的感情已然麻木。

「关系好好啊…以往都是一个人来,或者追随了他的爱人结果到这里以后又放弃了,要不然就是没有结果的单向思念。」他碎碎念,一边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今夜舞会被推迟,那两个人类把所有吸血鬼的注意力吸引完全,没有人在期待一场普通的舞会,都希望他俩早些醒来,来一份酣畅淋漓的晚宴。
赫伯特回忆他还是人类的时候是否有这样志同道合的亲密伙伴,可惜,有些困难。或者是太久远,他对「朋友」的印象已经消失殆尽,那些可以勾肩搭背的关系后来都变得畸形,在过分暧昧的里错失平等,为了生存而不惜手段地掠夺。

除了赫伯特之外,伯爵也在觀察著兩位音樂家之間的互動,他們的曖昧情愫仿若勾起他一絲不好的回憶。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早已相信任何情感都將變質,唯有貪欲主宰一切,不過,或許莫札特與薩列里將帶給他對於人性新的理解。

「這次,似乎有意思了起來。」他站在薩列里房門口,看著裡面的兩人,輕聲的說道。

另一方面,房內的兩人並沒有注意到吸血鬼們對他們的關注。

「或許天一亮,我們就該離開這個地方....」薩列里提議道:「這裡有點過於危險。」

「可是,您的身體可以嗎?」莫札特擔心的問:「看著還很虛弱的啊,至少,在您完全復原前,先暫時留下吧。」

萨列里硬撑着笑。「可是我们还有事要做,不是吗?我们的婚礼曲还没写……噢,我说,给伊丽莎白的婚礼曲。」

莫扎特被逗笑,接着月光,偷偷地靠近他。

他在萨列里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对方也高兴的,只是笑,什么也没有说。
「天亮了就出发吧。我再休息一会,你也找张舒服的床躺一会,别趴着,要着凉的…啊,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躺在我的身边……」萨列里倒把自己说害羞了,脸颊红红的,就像是刚撒了娇的小孩子。

莫扎特伸一个懒腰,打起精神来说,既然明天要出发离开,那得先趁着城堡主人醒着去说一声。

看到莫札特走向他,伯爵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打量著他。

莫札特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不需任何語言,伯爵站在那便足以給人壓迫感與威脅。他眼睛瞅了瞅就站在伯爵身旁的赫伯特,想到稍早的事,氣便不打一處來。但不打算起衝突,莫札特只得暫時壓抑住自己對赫伯特的怒火。

「伯爵大人,非常感謝您的招待,但因為一些急事,明天一早,我們便打算離開,請您見諒。」

感受到莫札特對自己的怒火,赫伯特剛想上前,卻又被伯爵攔下,只見他揚了揚眉毛:「您確定不再多留一段時間嗎?明晚正巧有場舞會,也許您與您的同伴會願意賞光參加。我們很樂意有兩位賦有天賦的音樂家在場。」

眼睛转了一圈,他想了想似乎还是有趣的,但萨列里还躺在床上虚弱地等待明天的行程。「不了,谢谢您。我还是想早些带萨列里回去休息,这里很漂亮但是我不太习惯。」他装一个假笑,虚伪极了,伯爵冷了脸。

「那欢迎下次再来,年轻人。」伯爵低着眼去看他,除去寒意又多一份令人恐惧的压迫感,莫扎特打了冷颤,拖动脚步就快速回到了有萨列里的温暖地方。

「你回来啦。」「我回来了。」萨列里半坐在床上,确实是精神了些,右手边放着可可端来的一杯热水,手上的绑带也被处理得精致一些。他招招手,叫莫扎特过来,然后又是一个拥抱,一直到莫扎特腿酸了才依依松手。

阳光出现以后这偌大的城堡就又寂静得可怕,有仆人为他们开门,他们被粗鲁地推出城堡。那些仆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着讨论,居然有逃离出去的活人。

「在回去前,我們去拜訪一下伊麗莎白吧!」莫札特興致勃勃的說:「我跟她還滿聊得來的,在去城堡前,她還給了我一些實用的建議!」

薩列里揚了揚眉毛:「可以,我也挺想見見她的!」

莫札特雙手環著薩列里的脖子,開心的感受大師臉頰的竄紅:「我迫不及待想把您介紹給她了,安東尼奧,她一定也會很喜歡您的!」他頓了頓:「不過,那個科羅雷多,自己到處亂求婚,不過被我拒絕而已,就叫我去吸血鬼窩,還害您受傷,我一定報復回去!您知道,他還揚言過要向斷頭台求婚!」

薩列里嘆了口氣:「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換個角度想,如果沒有到那做城堡,我們也不可能做到對彼此坦成,所以就放下吧。」

「我還是會搞點事情的,」莫札特任性的說。

就在兩人說話的空擋,已經走到了列車的車站。

列车在白日开的可慢,莫扎特趴在车窗能清楚地看见这座城市一点一点离开视野,树叶也在越来越绿,阳光越来越晴朗,温度也在回升。

「下次主教再让我为他写曲子,我就拒绝,让他和他的救护车们一起见鬼去吧!」莫扎特想着还是生气,握拳砸了桌面,转而又撒娇似靠上萨列里的肩头,萨列里摸摸他的头发,让他快靠着睡一觉吧。

「距离奥地利还有很久呢,多和我说说公主是怎样的人吧?」

「伊丽莎白小姐啊!啊!她是一位非常,非常漂亮又优雅,啊应该还要加上很神秘,我觉得她的眼底藏着我摸不到的海洋,但是大师去了她也许就会说,毕竟萨列里你是这样让你值得信赖。」
说起夸赞的话莫扎特总是不吝啬他的笑容,几乎要比外边中午的太阳更加闪耀了。

「这样啊,那我有点思绪了,我差不多明白该怎么写了。」

到皇宫已是次日,距离伊丽莎白的婚礼愈发接近了,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大事。

在路上听见了有小孩说他们并不相配,皇上怎么要娶这样一个调皮的女孩,他的母亲牵着他的小手招呼他赶快走了,不要再想这件事,却也是一副不满的脸色。
萨列里注意到伊丽莎白似乎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到達了行宮,伊麗莎白遠遠的就望見了他們,她微笑著和莫札特打招呼,卻顯得似乎比上次更加陰鬱。

「伊麗莎白小姐!」莫札特開心的蹦了過去,再度對她鞠了一個誇張的(米式,劃掉)鞠躬。

伊麗莎白笑著吻了莫札特的手背,眼裡的陰霾似乎消散了一些。
薩列里略微拘謹的跟在莫札特身後,眼睛打量著伊麗莎白,看出了她幸福表面的哀傷。

「喔喔,伊麗莎白小姐,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安東尼奧 薩列里大師!您的婚禮曲將由我們共同來譜!」

薩列里優雅的鞠了一躬:「尊敬的小姐。」

「先生。」伊丽莎白端庄提着裙摆小步走来,一样抬起萨列里的手背轻轻落吻。

「我看小姐眼底略有心事,不知莫扎特先生和我是否可以成为她的倾听者?」萨列里带着茜茜和莫扎特往边上站点,直入主题地问。

「啊,」伊丽莎白有些尴尬地只好往地上看,又向上抬眼看那两人此刻的样子,「没有什么。」

她被人教导了不能乱说话,对她的家人不能抱怨失去的自由,对她的丈夫也要体贴,对她的佣人和其它宫廷里的小姐也要礼貌,要微笑,不能被抓住一丝多余的感情。

「我心里想的,如果你们有缘,他会在午夜来告诉你们的。」
伊丽莎白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提着这纱裙行礼失陪离开了,忙着去见其他客人,她要成为皇后了,已经快要没有时间去权衡自己的欲望和被告知的规则。

「他?」薩列里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不定是伊麗莎白小姐秘密的戀人!」莫札特興奮道:「她上次跟我稍微提過他!提起他時,她感覺真的很開心,還說他是唯一能帶來全然的解脫與一切的主宰!應該是很厲害的人吧!」

「什…什麼?」莫札特的話讓薩列里不由得思緒飄回第一次見到死神時,在他頭一次聽到莫札特的音樂那個晚上…

「您知道,大師,只有我能帶給您解脫。」

「所有人都逃不過死亡,死亡主宰一切。」

薩列里彷若再度聽到了死神當時的耳語,但,不可能吧…但如果是真的的話,他們今晚又會看到一位老朋友了。

「秘密的恋人啊……」萨列里念叨这几个字,单手摩擦着自己留起的一层胡子,思考着。

天黑的快,一直到午夜萨列里和莫扎特也没等到谁来,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偷偷溜进来的风声。

他偷偷去了别的地方,去寻找他的「爱人」。

「听说你要我去和他们说我们的故事?」伊丽莎白正打算入睡,坐在台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那面镜子之上忽然就多出一个人趴着,她的死神。
伊丽莎白笑着,拿着梳子也去为死神顺发,那些金色的发丝被纤纤细手温柔地抚摸。死神接过这只手,放下那把木梳,去亲吻她的手心。

伊丽莎白没说话,借着月光深情地看着他,就当默认了。

「这些故事由你去讲不是更好吗,他们没有召唤过我,本不应该见到我的。」死神牵着她的手从镜子之后走出又坐在台上,「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

伊麗莎白輕嘆一口氣:「你知道,他們不允許我隨便和別人說話,那些畏懼謠言的人們。」她低垂著眼眸,好似在為自己即將失去的自由默哀。

死神歪了歪頭,撇了下嘴:「無趣的皇室規矩並不適合你,本就是即將沉沒的王朝之船。」他的異色雙瞳對上伊麗莎白淡綠色的眼睛:「你應該早點跟我走的,」他戴著絲質黑色手套的手輕撫過伊麗莎白柔軟的身軀,令她不由得心生一顫:「Ja~~你需要我,」他笑道。

伊麗莎白深吸一口氣,將死神的手套脫去,放到自己胸前,讓他感受心臟的跳動:「但我還想活著。」她承認:「我愛著你,可是我還不想走,人世間還有很多我想體驗的。」

死神眨了眨眼,感到了手下鮮活的心跳聲:「…我明白了,如果你希望我去和他們說明,我去便是。」他將手套重新戴上:「不過那位宮廷樂師長看到我可能不會太高興。」

「你的朋友?」「算是。刚巧在音乐里相遇过而已。」死神靠在门边,抱着手等着伊丽莎白回话,后者的动作有愣过几秒,后来便接着梳理自己了。

这样看了一会,死神致意说那他就先去找另外两位先生了。在他放下手刚打算去开那门把手的时候被伊丽莎白抱住。她从背后搂着死神,紧紧地不愿松手,就好像这样抱住他就能找回一点自由和曾经的她自己一样。死神笑着,他该做的事情可不能晚了时间,他去赴约,伊丽莎白的怀中便落空了。

伊丽莎白把被跑动而飘乱的发丝梳回精致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白色睡裙,坐在床上,想着,或者什么都没有想,又有谁能猜到这位姑娘的心思呢。

死神是在天亮前不久才坐到萨列里和莫扎特那个房间的窗口,翘起一条腿,被后两位发现还是因为他遮挡了大半月光。

莫扎特睡的浅,但他也并非一向如此。曾经他可以在睡梦里四处翱翔,一觉甚至可以睡到午后,太阳慵懒地晒着,是鸟儿嘈杂着喊他。自巴黎回来以后他未敢长梦,记忆已经被搅乱一通,倘若梦到已经离去的亲人,那便太痛苦了,不如早些睁眼。

「是你?」

「是你?」伴隨著薩列里這一聲,莫札特睜開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男人。一頭及肩的金髮,配上精緻的五官,還有那一藍一綠的雙眸。莫札特發誓,這是他見過最美的男人了 (吹污模式開啟,劃掉)。

但他很快便感到不對勁,男人個子不高,僅和薩列里差不多,身上卻散發一股逼人的寒氣,而他一回頭便注意到了薩列里慘白的臉色。

「看來您還記得我,大師。」死神輕笑,從窗台上像隻貓般一躍而下:「不過,我不是來辦…正事的。」他聳了聳肩:「是伊麗莎白讓我來的。」

「您就说她说的那位……秘密爱人?」莫扎特一路往后靠,直到在后侧的手抓到萨列里的衣角。

死神闭着眼点头,再次抬眸时眼神温和很多,示意两位不用害怕,他只是来代伊丽莎白为两人讲点他们可能想听到的故事。

「你们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死神蓄力一跳去坐到他们的床上,倒是把原本躺着的两个人吓的站在卧室中央不敢动弹,「问啊,怕什么?」
他眨巴着那双眼睛等着。

「但是…為什麼?」薩列里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第一句話便是問道:「您不是…死神嗎?」

「欸欸欸欸欸!他是死神嗎?!」莫札特驚嚇的一(小米,劃掉)跳,再轉頭望向死神時,眼裡的驚懼也加深了。

死神微微的皺眉:「或許對於你們難以相信,但我們確實是愛著彼此的,為什麼不呢?畢竟,她愛著海因理希 海涅,而崇尚自由的靈魂向來很有吸引力。」

「崇尚自由…」莫札特倒退了幾步。

死神歪頭思索了下:「你們很相像,不過伊麗莎白,她更…特別。」

「特別?」莫札特怯怯的問道:「您是希望…帶走她嗎?」

「任何人類的最後一舞都是屬於我的…」死神揚揚眉毛:「時間是死亡的盟友,一切只是早晚的問題。」他低頭思考了一會:「伊麗莎白崇尚死亡,對死亡有著超乎想像的迷戀,但卻又想活著,從第一次碰面,我就感知到了,我們就像一面鏡子的兩側一樣,是一體的。」

「但…您不會…我的意思是…」薩列里幾乎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的好大師,當時的您渴望著滅亡,我只是推了您一把罷了,這總歸是朋友該做的。」死神眼睛微瞇,回想起了那一刻:「不,我會等待伊麗莎白自願投奔我懷抱為止,在那之前,我是不會主動帶她的。」

莫札特與薩列里兩人面面相覷,既驚訝又有些不知所措。

死神安靜的等了他們一會:「如果兩位先生沒有其他要問的,那我就先走了,不過,我們以後總歸會再見面的。」語畢,死神便消失了。

伊麗莎白房間內,未來的皇后安穩的在床上熟睡著,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她的床邊。是死神,他安靜的駐足看著她,就好像他們第一次碰面時,她失去了意識,他以為她將要死去。死神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伊麗莎白的側臉,不免又想起了她讓他感受到的心跳與生命力。他慢慢俯下身,輕輕在她眉間落下一吻:「一夜好夢,我的黑色海鷗。」說完,死神轉身,躍出窗台,消失於暗夜之中。

第二夜的无眠,萨列里和莫扎特各坐在一方想着不同的心事。

「您期待过他,这是第一段旅途前您始终不愿告诉我的秘密吗。实话说,您躲藏的方式很劣质,您的手腕上留下的伤不只是一次…是吗。」莫扎特模仿着死神的动作躺在床上,那是刚刚死神坐过的地方。

「……生气了?」

萨列里在桌前打着蜡烛,右手立着一支漂亮的新蘸水笔。

他转回头去探莫扎特的神情,后者的嘴角刚刚好能被灯光的边缘照到,那是最平淡的,可以说,他完全不在乎,却也完全不能做到高兴起来。

「没有…我在想一些事情。」
「……」

萨列里与莫扎特确实关系甚好,但在心底那些情绪总是隔着层膜。这趟旅途他们姑且相互摸到几下,却也对方相互留下了一句到此路过,再要进入时已经找不到门了,除非它的主人自己打开。

「……和我说说吧…我可以不急着写那首曲子。」
萨列里放下笔,整个人转成背光的角度去看莫扎特。

「没有,我只是在想,伊丽莎白有她的归宿,她要成为皇后,和她相爱的死神还在等她召唤。可我也一样渴望自由和飞翔,而我,我的大去之时将至,他还要我亲自目睹和作曲。那个来预示我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莫扎特吐完这段话就拉上被子睡了。

如果我说我会陪着你,但是对你来说,我有用吗。萨列里不敢说出口,就这样吧,有些话就放在心里吧。

他和莫扎特始终不是一路人,渐近线而已,或者偶尔触碰一下,他们的伤,对方都难治愈。

薩列里望著似乎已經睡著的莫札特,腦中有千縷萬縷的思緒奔騰。儘管已經認知到彼此的情感了,他們還是要互相推開嗎?兩個傷痕累累並都已被死神盯上的人,真的有機會在一起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好似在逼迫著所有人走向他們生命的盡頭,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夠嗎?

不願意再多想,薩列里替剛入睡沒多久便踢掉被子的莫札特重新蓋上棉被,隨後關燈自己也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當兩人懷著各自的心事到樓下時,竟意外看到了科羅雷多大主教。他顯然也是來向伊麗莎白祝賀的。伊麗莎白嘴上感謝著主教的祝福,眼角卻流露著不快,她一向最看不起那些古板的貴族們,更深信他們只是為了自己的地位而恭維她,背地裡卻嘲弄她的出身。

大主教科洛雷多与伊丽莎白打完招呼,恰巧见着熟人下楼。他看见莫扎特后充满疑惑和惊叹的表情被萨列里抓的清清楚楚,他的那些动机,那些邪恶又肮脏,妄图借助吸血鬼去除掉与他起了矛盾的音乐天才的伟大想法被他们两个人一起攻破了,那位受害者,以及他的朋友,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莫扎特也一愣,他是没想到主教会亲自过来,上次钻戒那事儿闹得上下属关系很不高兴,还没算账呢。

「哟,堂堂大主教先生也要自己前来探访啊,萨尔兹堡的人手都不够你派遣的吗?」

「我平时怎么教你讲话的?这就是你对你上司的态度吗?」

「您还记得您是我的上司啊,我怎么印象里有一头蠢驴因为他的求婚失败所以还要把别人调走,送去特兰西瓦尼亚给人吸血鬼当晚餐啊。」

「污蔑人。我多看重你啊,别不知好歹,狗东西!」

「终于承认自己是蠢驴了啊,过了段时间果然人都是会改变的…」

「别吵了。」萨列里揉揉太阳穴,把几乎要冲上去咬人的莫扎特按了下来,果然这两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一间房间里,太可怕了。

「你呢?曲子怎么样了。」

科洛雷多对萨列里是礼貌,也止步于此罢了。对他来说,萨列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莫扎特会和他吵架,但萨列里不会。他布下的任务这位先生会按时完成,由于一些明显的攀比关系,他的质量大多接近于莫扎特,所以对比众人来说也是一流的,除去有关他自己以外最重要的事情,选择一位听话的好孩子是要省心多了。

「差不多了,主教先生,这两天可以给您过目。」

「记得给我先看,这种蠢驴他就不懂音乐!」莫扎特依旧见缝插针地补上一刀,科洛雷多此刻被气的撒手就想打人,看在这是伊丽莎白的地盘,算了。

強忍住怒氣,科羅雷多轉頭看了伊麗莎白,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對於我的下屬的行動,我非常抱歉。」

伊麗莎白淺笑:「不用,我還滿欣賞您的…下屬這直話直說的性格。畢竟,求婚被拒就把人送到吸血鬼窩這種事確實有些…掃興,但我相信主教大人不是這種人的。」她動作的優雅與不失禮節在此刻科羅雷多眼裡竟顯得格外刺眼。

科羅雷多有些瞠目結舌的望著其他人,莫札特則在旁竊笑。

主教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伊麗莎白則走向莫札特與薩列里:「剛才的反駁十分精彩。」

「彼此彼此。」莫札特撓了撓頭,還是不免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伊麗莎白壓低了嗓音:「我也不喜歡那些神職人員…我的未婚夫因為他的…母親…」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十分尊敬他們,但我知道他們背後怎麼說我的。」

她努努嘴,并不想继续在招待两位客人的时候谈论这类容易令人作呕的伪君子。是啊,面前打扮的都人模人样的,背后嚼的口舌难听得可得要命了。

伊丽莎白为两位安排了她力所能及里最充足的早饭,太阳在一点一点升起来,暖暖地落在餐桌上。从玻璃夹缝里反射来的金色顺着时间轴往莫扎特和萨列里的指尖溜,他们斜对着面坐,空出的那只手刚好靠的很近,几乎就要贴上。

「伊丽莎白小姐!」莫扎特先用完餐且感谢了女仆以后打算去那个花园走走,刚出餐厅就遇上了茜茜。

伊丽莎白走的很慢,高跟鞋踩过树叶时总是脆脆地响起声,是要夏天了,蝉儿趴着树干不断而此起彼伏地叫唤。

莫扎特笑着跳来,调皮地像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故意把地上的落叶碾的粉碎,跑着到伊丽莎白身边和她一起沐浴着第一束晨光。

「我为您将要成为皇后感到非常开心,好厉害啊。」他不准备向茜茜隐埋,

「我羡慕过您,我的命运就像是在捉弄我一般,他为我的人生谱写死亡的交响曲,如果我没有活到您的婚礼当天,请您还要记得给我留个座位。」

莫扎特坐在木椅上荡着腿,唉声叹气的人儿和这样欢乐的皮囊似乎已经分离。

「是死神来找过你了吗?」

「他很早以前就来过了,我知道我的寿命已经不长了,这也倒好,我也能活的轻松一点。只是我不知道他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而已,但愿还是晚些吧。」

伊丽莎白回头看莫扎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放轻松,你不会有事的,莫扎特先生。」

「而且其實我也有些羨慕你呢!」伊麗莎白望著藍天:「能夠完全不顧旁人眼光,自在的表達自己的想法。我必須作為旁人的榜樣,連大笑都會被皇太后制止了。」

莫札特出去後,薩列里也沒什麼心情繼續待著,草草用完餐後便跟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了伊麗莎白與莫札特肩並肩坐著。心中不免一絲酸楚飄過。但仔細一想,他又不免感覺也許莫札特更適合與伊麗莎白般,能真正理解他的人在一起。

忽然,薩列里感到了一股寒意,一轉頭就發現死神出現在他身旁,嚇得他趕緊往旁邊挪了些,不過卻意識到死神抱著雙臂,目光緊緊盯著伊麗莎白與莫札特。

不像薩列里,死神並不那麼沉得住氣,很快便踩著貓步往兩人靠近。他一把抓過伊麗莎白,將她扣在懷裡:「你在做什麼?」聲音裡是滿滿的怒火:「你要知道,你只屬於我。」

伊麗莎白有些一愣,感覺到死神的力量,她直接迎上那對異瞳,隨後將死神推開:「放開我,你這顆土豆!不過是和朋友說個話,有必要吃醋?怎麼,難道你能交朋友,我不行嗎?」

「土…土豆?!」死神活這麼久還沒聽過有人這麼叫他,瞬間晃了神,伊麗莎白也藉此推開他。

聽到兩人對話,莫札特忽然蹭到薩列里身旁,「嘿!薩土豆!」

「萨土豆???」

其他三个人——其中一位是死神,姑且称之为人吧——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死神还没有从被叫土豆这件事缓过来,又被「另一只土豆」打乱了思路。

「不可以随便叫别人土豆的!!!!」死神把伊丽莎白抱得更紧一些,「都怪你!!乱叫什么!!」

伊丽莎白鼓腮,带着些骄傲和挑衅地回答道:「我就这么叫了!怎么了!」
死神奈何不了她,气得睫毛都在颤抖,最后把这些情绪都化作一个吻落在伊丽莎白眉间,他才看起来舒缓多了。

萨列里依旧保持那副被吓到的模样,动也不是,站在那里也不明智,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样吧,他也过来抱着莫扎特?他照做了,但是同样的动作他却模仿得很傻…于是死神笑了,接着伊丽莎白也笑了,莫扎特被抱得突然,处于如此气氛下也笑了,萨列里就安心地把他的头靠在莫扎特肩窝,他最能安心的地方。

死神有时候也没有这么冷,在他靠上爱人的时候;禁锢着他们的社会也并非一直严酷,在他们互相拥抱的时候,灵魂亦在自由舞蹈。

隨著伊麗莎白的婚禮越來越近,薩列里也再度投身於創作之中。在與這位未來皇后相處的過程中,他不僅僅更加的了解她,也更欣賞她的為人處事與些許的叛逆。即使大部份時候都被壓抑著,她時不時流露出的桀驁不馴深深吸引著他,就像莫札特一般。

也因此,薩列里決心寫出一首最能代表伊麗莎白端莊典雅底下自由靈魂的曲子。

由於薩列里對德語並不熟稔,填詞的工作便落到了莫札特身上。

「我屬於我自己!」莫札特突然叫道:「我想到了!這個最適合伊麗莎白小姐了!」

「就用這個作為曲名吧!」薩列里點點頭。

婚禮的籌備令所有人都忙婚了頭,到僅剩一星期左右,莫札特與薩列里已經基本見不太到伊麗莎白了,更遑論與她談話。

緊鑼密鼓的譜著曲,「我屬於我自己」終於在婚禮前幾天完成。

「我不要唯唯諾諾 ,俯首貼耳 ,教養良好的。我不要謙遜、討人歡心 、欺瞞的,我不是你的財產,因為我只屬於我自己………」在測試成品時,莫札特跟著薩列里的鋼琴聲吟唱著,當他唱到:「而我想要星星,我會自己去摘,我按自己的方式成長和學習。在受害之前 保衛自己,因為我只屬於我自己,」兩人都不免眼眶泛紅,薩列里的琴聲也微微一抖,這又何嘗不是莫札特本人的夢想與心聲?

「我等著朋友們,找尋安全之所,與他們分享喜悅與傷悲,所以別要求我的生活給你,因為我只屬於我自己。」一曲完畢,莫札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完美!作曲完美,填詞更加完美!SiSi一定會很開心的。」他狡黠一笑,在薩列里的臉頰上啄了一下。

薩列里臉色微紅:「剩下的就是讓伊麗莎白小姐親自聽過一次了…」

而不出他們所料,伊麗莎白是紅著眼眶聽完的,連死神都對這首歌大力讚賞,還不忘頑皮的在伊麗莎白脖頸處落下一吻。

轉眼之間,再過一個晚上就是伊麗莎白的婚禮了。

熬到最后一次正式排练了,能否办成一场漂亮的婚礼就要看今天了。

午饭过后萨列里就开始在乐池里焦躁地来回走着,他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那么慌张,那颗心跳动的一次比一次急促,他就快要被这种莫名的情绪逼的喘不过气来。

萨列里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与死亡会面,他断言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要多留个心眼。

整个过程倒是没出差错,莫扎特翘着腿坐在第一排的皇太后位置上欣赏,极大声地为萨列里喊着bravo撑场。场地很宽阔,莫扎特的欢呼不断被回声,一层又一层地回荡在这里。

萨列里下台拍拍他的肩膀,才注意到伊丽莎白在背着光的地方,并没有留意自己的婚礼排练。他走过去想要提醒一下她已经排练完成了,一切无恙,才注意到茜茜是挂着泪的,以及她面前还有那位秘密的恋人,死神。

死神怎么会来婚礼现场,该是那么幸福的时节,所有人筹备的都这么忙碌,是谁的呼叫。

他站在原地看着伊丽莎白哭了很久,然后用手胡乱地抹掉眼泪走出影子,和他目光对上,什么也没有说,当然萨列里也没想过他需要知道什么。

当公事都完成了,时间也接近傍晚。今儿晚宴准备的丰盛,所有人都在谈明天期待的节目。

一轮弦月,午夜居然仍有乐师拉着悠扬的歌,稀奇的还有不知疲倦的小鸟伴着唱,莫扎特提笔伏案忙着,萨列里打算去花园走走。

他可能是睡着了,不知何时,也不知在何地。

莫扎特的身影模糊着浮现。他睁开眼只能看见莫扎特无声地说话,他听不见,作为乐师长似乎是失去了听力,莫扎特喊他的名字,他看见了,他还喊了他的全名,安东尼奥,萨列里。

然后是不属于莫扎特的声音,笼罩在他的四周,听着像是那位死神先生。他的声音过于平淡,寒冷,萨列里听着发抖,他的语气过于缓慢和压抑,萨列里的回话微弱无力。他马上明白他只有听着的角色,可突然画面与声音被揉捏在一起,他听到莫扎特讲话了,好混乱,他意识中这明明是死神。

「我宁愿从这残酷的游戏中……抽身而出。」

他要离开,好。萨列里只能在心里默默回答他,怎样都好,既然是莫扎特决定的,那必然都是有道理的罢。

「无论头盖桂冠,还是不齿于人,蹈锋饮血,还是临阵脱逃。」
「我对此恨之入骨。」
「内心深处,我企盼涅槃,」
「我否认……无论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全都否认。」
「我渴望逃脱,受制于人,痛苦依旧,反复无常的社会,我渴望逃脱,我即将逃脱。」
「祝一切安好,纵情生活,萨列里,你要活到极致。」
他是睡着了。

他梦到他哭着急忙跑回莫扎特的房间,莫扎特被死神拥入怀中,毫无生气,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要被收回了。

他真的哭了,哭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花园地上,阳光早已把那些可怕的语句清扫干净,他的神明躺在他边上,嘴角带着笑,大概是在笑他哭的样子太难看了吧。
萨列里凑过去抱住莫扎特,很久很久,一直到人来催他去检查乐团。

薩列里沒注意到的是,就在花園的一隅,死神站在那裡注視著他們,在兩人離去時,莫札特回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直到他倆背影消失,死神才轉身消失無蹤。

前一天晚上,在伊麗莎白的房間內,死神正躺在伊麗莎白腿上任由她梳著他那一頭蓬鬆的金長髮。他的眼睛閉著,刻意不去理會伊麗莎白的叫喚,這是他會玩的小把戲,單純想逗逗伊麗莎白。

「土豆!」

這一聲終於讓他睜開了雙眼,有些惱怒的說:「別那樣叫我!」

「好,好,」伊麗莎白嘴角微勾:「大貓咪~」她得意的望著死神完全呆滯住無語的神情,對他眨了個眼,同時笑意漸深。

「你....剛叫了我什麼?」死神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大...貓...咪...」伊麗莎白一字一句的說。

「我可是死神!」他猛然坐起,卻又被伊麗莎白按了回去:「別亂動,我還沒梳完。而且,你真的沒意識到自己多像貓嗎?」

「明明是豹...」死神嘟囔著抱怨。(註:污說過演死神時有模仿豹的動作)

「我覺得更像隻野貓,不是嗎,死~神~大~人~」伊麗莎白撒嬌道,一隻手邊輕輕摸過死神俊俏的側臉。她低頭凝望著他,兩人四目交接,伊麗莎白不由得想到,許多年過後,他依舊會如此帥氣,而她....

「如果我不再年輕美貌,你依舊會愛我嗎?(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a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我可不像那些愚蠢的人類,」死神聳聳肩:「從來都是靈魂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果然是我的乖貓咪啊!」

死神眉頭微皺:「不過,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你知道我其實可以預知你的部份想法。」

「恩....聽莫札特說你有去找過他?」

死神顯得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的時辰快到了,準確來說,剛好在你婚禮前一天,也就是....晚一點。」

「可以不要帶走他嗎?」伊麗莎白直白的問,強迫死神看進她的雙眸。
被伊麗莎白瞪得不太舒服,死神有些慌亂的說:「就算不是現在....」

「我知道,」伊麗莎白眼神軟了下來:「但,有沒有機會延長他的性命?這個世界需要一個音樂精靈,人們值得聽到更多他的作品,我不希望我們過早的失去他,或者,至少,讓他有機會參加我的婚禮,並看到他與那位宮廷樂師長的曲子發光發熱。」說完,她突然又換上了撒嬌的語氣:「好不好嘛?大~貓~咪。」

「我...」死神總算敗下陣了:「我去看看能不能修改他的生死簿,但很有可能,只能多給他一天...」

當天更晚一些,薩列里去花園散步,而莫札特正在續寫他的安魂曲時,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莫札特趕忙前去應門,不出他所料的,門口站著的,便是死神。

不,不可以是现在,明天就是伊丽莎白的婚礼,明天那首「我属于我自己」就可以正式演出,不可以是现在。

这是莫扎特第一次畏惧死亡,他听从命运,他期待着去见上帝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由,然后去享受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我是说,现在的他,长大的他。

他的安魂曲甚至还未来得及结尾,都必须要这么赶着吗。

莫扎特开始逃跑,四周却开始起雾,黑乎乎的阴霾袭来,他走不出去,就像是进了一个无形的迷宫,四处逃窜,往哪跑都是无边无际的深渊,他在每个角落都看到死神的影子。

「我否认这场游戏……我的死亡交响,我的安魂曲,都到时间了的话,那就这样吧。」

莫扎特疲惫了,他站在原地,等死神来亲吻他。

「真遗憾,你的灵魂被人救了,一个和你一样自由的人儿。」死神的手指搭着他的脸,在他身边兜着圈走。

「…伊丽莎白……?」

死神点点头,极为不满地薅了几下莫扎特的金发。

「我会在明天来找你跳最后一支舞。」

丢下这句话以后死神就离开了,四周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他只是比先前偏移了不到两步,就像在做梦一样。

莫扎特坐回床上,看起来像过了很久,他的萨列里怎么还不回来。

在草地上看见睡倒的大师,他晚上是喝酒了吗,他在哭,他哭起来的样子可真不好看啊,他应该多笑的,莫扎特想着就觉得幸福,他要萨列里活的幸福,他要萨列里活到极致,他要萨列里一切都好。

莫扎特笑了,就做在萨列里边上,等着天明。

第二天的排練非常的順利,整個婚禮的進行亦毫無差錯。

當「我屬於我自己」在台上響起時,幾乎台下所有人都紅了眼眶。是啊,誰不希望能夠忠於自我?能自由的探索世界,拋開世俗的眼光?
回想到了昨晚的經歷,莫札特更是有些感慨,不由得抓緊了旁邊薩列里的手,兩人十指緊扣。

與皇帝交換完誓言之後,FJ輕輕在伊麗莎白額頭落下一吻,便先行離開,準備晚上的舞會。

莫札特利用這個機會拉著薩列里去找伊麗莎白,而這時,死神也出現在伊麗莎白的身邊,望向莫札特時臉色顯得有些不快。

「SiSi!」莫札特開心的抱上去,像個孩子一般:「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但他隨後卻被死神硬從伊麗莎白身上扒下來:「我昨晚就該帶你走的!」死神抱怨。

「朋友間的擁抱也很正常,你又在吃什麼醋,大~貓~咪~」

莫札特聽到後,像是得到了什麼靈感般,跑回薩列里身邊:「薩黑貓!」

薩列里聞言一愣:「怎…怎麼又來了?」

「小黑猫萨土豆!!!!!」莫扎特对他喊的高兴,萨列里无奈地摸着他的头发。

「我的小音乐家,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或许…你喜欢番茄吗……?」

「啧,这名字是茜茜特地给我起的,你俩就不要你侬我侬地乱喊了。」谁醋了我不说,他摆着一副臭脸看着莫扎特和萨列里,莫扎特仍旧与萨列里另一只手紧扣,死神冷着脸走近他们,准确来说,是来到莫扎特面前。

「zizi……我要给她起名叫zizi!」

也许当人知晓了自己的死期,在面对死亡这个个体的时候,就拥有了最高的勇气——不排除只是莫扎特的个人特色——总之他把死神气的整理领口。

「莫扎特。」

「是的,先生。」他还要刻意在死神面前行礼(米),「您……」

死神一把握住他脖颈处发尾和皮肤相连的地方,接近他,莫扎特无力抵抗,就像是被夺取了全身上下的力气,手臂垂落下来,荡在身体两侧。
「Der Letzte Tanz.」

他被死神吻了,死神的浪漫是留给如此调皮的先生最深情的终曲,他拍开莫扎特与萨列里牵着的手,自己抓着,与他共转三圈。死神的西装衣角和金色长发在空中飘动,他莫扎特的眼睛还来不及合上,泛出泪水盈盈的景象,仔细看还是偏向萨列里的。伊丽莎白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工作惊讶到捂嘴,他是说过会在今天夺走她灵魂的同伴,莫扎特,但他们还没有道别,他们还没有把生命活出最极致和闪亮的样子。

萨列里愣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安魂曲,莫扎特无意间和他倒是说过如果哪天他走的突然,要替他写完,然后在想念他的时候,只要看着那份谱子,他们就能相见了。
死神把仅剩21g的莫扎特丢给萨列里,前不久还是莫扎特抱着渴望死亡的他,而他今天则直接抱着他的尸体了。

热乎的,但又是冰凉的,他逐渐的向死神接近…他是去天堂了,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万恶的禁锢他的人间。

自由的鸟儿本就该飞,快逃吧,带着悦动的音符和死神的舞蹈,快快安睡吧。

萨列里为莫扎特把眼皮合上,他会不会在梦里看到他的母亲,他一定再陪着他的母亲去巴黎街头转一转,撑着伞,再看一次细雨。

他的乐曲出名了,他不用再四处讨取人们的喜爱了,他可以放轻松,任性一点,踏着水塘。

夏天是要到了,莫扎特在浪漫的春天留下了最后的脚印。

死神把伊丽莎白公主抱起离开。「遇见死亡的时候还是要避讳一下,我的公主殿下。」

萨列里欲说无言,欲哭无泪,他没有麻木,同时涌上的除了悲伤一无所有,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他的挚友。

「大师,您在写什么?」
「原来是他啊,您心所向之人。」
「萨列里!!!」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会心疼,把心里的事告诉我就好,这把刀已经足够沉甸了。」
「萨列里!Flo…Florent!」
「安东尼奥,大师,萨列里大师!」
「我怎么可能离开您呢,躺下吧,您还没完全康复……」
「您是我亲爱的乐师长,是我坚持撑住我这幅被死神主动呼唤的身子的全部原因,你和音乐。等我无法歌唱的那一天,就只有你。」
「我很高兴,您来了,只要您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们的婚礼曲……」
「萨土豆!」
「我否认,无论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全都否认。」
「祝一切安好,纵情生活,萨列里,我要你活到极致。」
莫扎特,我也要你快乐。

今后的夜晚只留给萨列里一个人了,草坪上也不会再有欢笑声,列车窗前也只有一张脸庞了。
萨列里亲吻莫扎特的眉心。
他的音乐天使今夜眠于荆棘的玫瑰之上。

薩列里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伊麗莎白的行宮,一進房間便注意到了擱置在桌上的尚未寫完的安魂曲。

眼淚終於忍不住迸發了出來,他任由自己哭著,滑落到地面,啜泣著。
過了半晌,他終於起身,望向安魂曲的眼神變得堅定。他不能被打倒,莫札特不會希望的,他要連帶著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Vivre à en crever,他們總會再次相見的。

敲門聲傳來,薩列里前去應門,門口站了眼眶紅紅的伊麗莎白。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

薩列里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您的錯,伊麗莎白小姐,您至少讓他親眼目睹了我們的曲子在您的婚禮上綻放光彩。」

萨列里坐在钢琴边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琴键。

这间失去了莫扎特的琴房,好安静,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好久没来的地方积了层好厚的灰,除去琴上,纸上,墨上,还有镜子上,谱架上,一切能看到,能触摸到的地方,满屋可见的都是灰色。窗户走前被留下一条缝,搭起了几根银色的蛛丝。些许缕阳光调皮地溜进来亮着,把空气中漂浮的颗粒照得明显了点。

那都是他的记忆,每次出完远门回来都是这样,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啊,门口的鞋怎么少了一双。

他还是会期待哪一天醒来之后莫扎特就坐在他的床边,和他开个玩笑,或者给与他一个温暖的早安拥抱。求求神明和上天,告诉他这是梦吧,或者就不要让他和莫扎特一起经历这么多美好的事情,别让他们相遇。

从一开始,能不能就让他们相互成为敌人,看见对方就会逃走,那他死去,自己岂不是还要高兴几日。

萨列里敲击着高音so。莫扎特说他喜欢这个音高,很温柔,很适合一个晴朗的夏天。

可恶,要开始为他的葬礼写曲子了。萨列里握紧拳头憋住新的一团泪水。明明刚从婚礼回来,明明是该宣扬自由的时候。

随意在钢琴上触碰几个音,88只琴键,每一只上都有莫扎特触碰过的痕迹,每一只上都留下了不止一件故事,他们的故事,所有的一切,生命也好,勇气,心动,活着的意义,只有等到见过生死离别才变得重要起来。
他后悔每一次驱赶好奇的人儿离开这里的萨列里自己,他哭,他再怎么哭都没有人来安慰他了。

镇里怎的传来不实谣言,说是萨列里为了讨得大主教和皇上的喜爱而亲手杀害了莫扎特。莫扎特已经死去,好笑啊,死人又怎么会坐起来说话,为他辩解,他确实拿不出证据说与他无关,在现场的只有这么几个人。

萨列里想过求助伊丽莎白,可是作为一国的公主,怎么可能为了他去说出她的秘密恋人,死神先生,她会被人们当做是个疯子!然后被皇太后再多贬低几句,把她说的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泼妇和怪人,她的一生就要被毁掉了,她还未开始的一生。

伊丽莎白,她要属于她自己,所以萨列里只能悄悄忍着这些谣言,他要被毁的时候,怎么办,会有人为他心疼,出来制止那些过分的人们,或者起码少说一些吗。

他终于理解了那天莫扎特冷脸的原因,现在他们变得一样了。他苦笑两声。他和莫扎特总是在一切最伤情的地方获得同样的感触,接着再相互救赎,是一段依赖于不断循环的关系,一方走了,另一方,萨列里,他就要散架了。
那把刀太沉甸了,他的故事太沉重了,可是也没有别的地方能留住这样一位失去至亲的乐师长。

萨列里重新握住这把刀的刀柄,在以前他没仔细看过,刀背上光滑得像面镜子,刀刃是锋利的,还沾着上次未处理的点点血迹,柄上刻着两朵丰满的玫瑰花,倘若有颜色,大抵是鲜艳的一抹深红,要开在花园最深处,人可以细细品味,但只欢迎主动愿意来的游客。
萨列里拿这把刀割向手腕,他的左手腕上还是莫扎特为他包扎的伤口,他怎么敢拆,最后一些莫扎特在他身上活过的记忆。

他闭上眼,任凭刀刃划过脖颈,鲜血淌到手上变得黏糊糊的,刺痛感淹没他,他在海里站立着,丝毫没有挣扎。

没有人出现。死神不来找他,琴房里安静得就像被废弃了一样,他的灵魂不再洁净,他渴望的死亡里带着最压抑的感情,还带着侥幸,他还有一定要完成的任务,死神不能带他走。

真可惜啊。他放下刀。这把刀就此更沉甸一分,等着莫扎特回来以后把他骂一顿吧,他又一不小心没忍住做了傻事。

visions of gideon…神明不允许他的同伴在人间多做停留,多合理……

萨列里知道莫扎特需要的风格,给他的安魂曲本来一两天就能写完,他哭着写的,泪水一遍又一遍打湿稿纸,他在不停地抄写,还是不满意,多写几遍,写到眼睛都开始酸胀发疼,大脑开始混乱,他就能看见是莫扎特坐在那里。

他还想象过钢琴开始自己弹奏的样子,莫扎特会不会在那里看见自己落魄的样子,萨列里擦擦眼泪来与莫扎特合奏。

他们的默契什么都没有变,四手联弹,旋律悠长地回荡在房间,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就闭上眼,激昂起来的时候他就模仿着莫扎特仰起头来,踩久一些踏板,让这个音符再久一些。

让他活在那个世界里的再久一点,因为音乐停止以后,他才会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莫扎特的安魂曲,终于在几日后被写完了,萨列里在作曲家名号那边,先签上了对方的名字。

莫札特的葬禮十分的簡單,薩列里在人群中看到了身著黑衣的伊麗莎白,皇后的眼神似乎更加暗沉與憂傷。

那天下著小雨,彷若天空也在為這位音樂天才的逝去而哀傷。薩列里沒有撐傘,任憑雨滴拍在自己身上,與他臉上的淚水融合,模糊了目光。

回去之後沒多久,他便遞出了辭呈,莫札特不在,他也沒心思繼續擔當宮廷樂師長,更何況,這個職位是要為那些莫札特最為厭惡的貴族服務。
他開始了教導學生,企圖用這種方式分散自己對莫札特的思念,同時將他的音樂散播出去。同時,薩列里也開始秘密的譜一首獻給莫札特的曲子:活到極限 (Vivre à en crever),做為他自己的安魂曲,時刻提醒著他,那屬於莫札特的精神。

每天晚上,薩列里都會在自家花園中仰望星空,想像著莫札特便在那其中的一顆星星之上,或者是,莫札特本身就是一顆星星。Stars don't shine, they burn,燃燒著自己為世界帶來音樂與光明。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來到了薩列里75歲那年,此時的他已經有些老年癡呆,開始經常性的記憶喪失,唯一一直記著的,便是那個金色的身影,始終飛躍於他的腦海之中。

5月7日晚上,薩列里躺在床上,忽然感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逐漸往他靠近。薩列里再度看到了那雙異瞳與金色長髮。

「是您…」他略微吃力的抬起頭。

死神點了點頭,伸出一隻手,做出了邀約的手勢,他微微鞠了個躬,同時低聲道:「我的朋友,時間到了…莫札特已經等您一段時間了。」
薩列里微笑,握住死神的手,在起身的過程中感到自己緩慢變回年輕,第一次見到莫札特時的樣子。

死神溫和的將他拉入自己懷裡,之後輕柔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靈魂從身體裡飛散後,他輕輕的幫薩列里闔上了雙眼。
離開前,往桌子上瞟了一眼,正是活到極限的譜:「我們以歡笑,嘲弄了死神,愚弄了時光。」

死神不置可否的隱入黑暗之中。

在薩列里死後不久,伊麗莎白也迎來了最終的殞落,自由的黑色海鷗終於飛入了一直等待著她的暗黑天使懷裡。

被魯契尼刺中時,伊麗莎白還沒有感覺到疼痛,直到解開胸衣,她才癱軟了下,同一時間,眼角注意到了死神的緩緩接近。

她的死神。這時看向她的眼神除了往日的溫柔外,夾雜著一絲憐惜、心疼與憂傷。

奮力脱去沉重外殼時,她內心的想法只有一個:要把那份哀傷從愛人眼裡驅離。

伊麗莎白奔進死神懷裡,緊緊的擁著他,一隻手撫上他的側臉,死神再度動情,眼睛微微閉上,在她手心輕輕吻下。他隨後轉向她,兩人的眼睛再度望入彼此。

「我來找你了,我的貓咪土豆。」

「即使到現在都還在亂叫嗎?」

伊麗莎白頑皮一笑:「你是屬於我的,所以我怎麼叫都行。」

死神嘴角微勾:「不,我們屬於彼此。」他的手撫上伊麗莎白的頭髮:「歡迎來到我的國度,我的黑色海鷗。」語畢,他深深的吻了下去,接著將伊麗莎白抱進懷中,在她的靈魂即將消散時,又在她的脖頸落下一吻,然後抱著她癱軟的身子緩緩離開。

約莫一個世紀過後,Dove Attia 策劃了一部音樂劇「搖滾莫札特」,今天是兩位主演首次碰面的日子。

「Mikelangelo Loconte,為您服務。」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眼前這位即將扮演莫札特的人,Florent竟無法控制自己的紅了眼。他突然向前奔去,緊緊抱著Mikele,一副再也不願鬆手的樣子。

短暫的震驚過後,Mikele也回抱了他,就在那刻,他們的靈魂都辨認出了,他們便是彼此的莫札特與薩列里。

而在奧地利維也納,類似的場景也發生了。儘管正在籌備一部以伊麗莎白為主角的音樂劇,劇組卻始終找不到可以飾演此角的女演員。扮演死神的 Uwe Kröger 突然向劇組建議他知道一位可以完美勝任伊麗莎白的女演員:Pia Douwes。

當Pia來到現場,大家很快便都同意了她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Pia 一轉頭,便看到了那雙異瞳與漂亮的金色長髮,她的死神。Uwe輕聲笑著,接過Pia的手,輕輕的給了她的手背一個輕巧的吻。

「明明對死亡有著如此的迷戀與嚮往,為什麼卻依舊想要活著?」死神向伊麗莎白問道。

「因為生命很美好!」伊麗莎白的眼睛望著藍天白雲:「可以自由的擁抱、親吻與相愛。當然還有,鮮活的心跳與生命力,」她的眼角望上了死神那美艷的嘴唇。

死神微微垂眼,不由自主的將一隻手放上自己的胸膛,但是當然,他是什麼也感覺不到的。伊麗莎白笑著往他靠近,將他的手改放到自己的胸前,歪著腦袋看著他。

「你有沒有想過?有沒有這種可能?如果你是凡人,而我也不是皇后的話…那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沒有。但為了你的話,我願意嘗試,拋下神的身份,成為一個人類。」
他們的故事永不停歇。Who lives, who dies, who tell your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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